春节当天的清早,天还未亮,程菁文带林听去了一趟寺庙。
这是当地的习俗,春节早上四五点便要到寺里新年祈福,保佑接下来的一年里整个家庭都顺利平安,林听她们到时,寺里已经很热闹了。
林听求了两个签,一个中吉,一个大吉,总算都是好的结果,程菁文只给她求了一个签,保佑她学业进步,也是大吉,母女两投了功德,虔诚拜谢完,才打算下山。
林听在寺门口买了两瓶水,此时进寺的人很多,她转身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上台阶。
林茜和她的母亲走在人群中正要进寺,两人手上拿了香火,昨天林茜跟林成东吵过后就坚决要自己打车去母亲家过年,所以这会儿才会跟母亲一道来祈福。
林茜昨晚生了那么大的气,现在看起来眼睛还肿着,正拉着母亲的手臂撒娇,许是哭了一晚,此刻应该不太想看见林听,而林听也不想和她打招呼,所以侧了侧身被人群遮住,林茜和母亲走进寺里,一路没发现她们,就这样错开了。
在林听和程菁文走下台阶后,林茜忽然又从寺庙大门走出来,她盯着林听的背影看了一会儿,直到她们消失不见,她才抿着唇走回去。
林茜的母亲肖兰正在往功德箱里投钱,略有些憔悴的脸色连化妆品都盖不住,林茜上前帮母亲把香插进香炉,回头拉着母亲的手臂说:“妈,我刚刚看到讨厌的人了。”
肖兰拍拍她的手背,笑着说:“你啊你,讨厌的人那么多,出门撞不上几个都说不过去。”
林茜不开心的嘟起嘴,“我哪有,妈,你说,如果我爸没有再婚,我们一家三口是不是现在还会在一起过年。”
肖兰白了女儿一眼,“你爸有没有再婚都不影响我和他分开,都过去那么多年的事了你还老提干什么,触我霉头。”
“可是,妈妈你最近不是生意上出问题了吗,我们可以去找爸爸,他很有钱的,他还要送林听去国外上大学呢,他的钱应该是我们的才对,干嘛给那对母女啊……”
肖兰只当她不懂事,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,“瞎说什么你这孩子,记住了,你爸的钱和我没关系,好了快点过来拜拜,你看看你那个成绩像什么样子,过来让菩萨给你洗心革面一下!”
林茜委屈得不行,肖兰这几天生意上出现资金周转问题,太劳累了才会引发了胃溃疡,进医院时都是同事帮着送去的,林茜每每回家看到林成东陪伴在程菁文身边就难过得不行,她想到自己的妈妈那么辛苦,很舍不得,更不懂为什么爸爸有钱不能帮妈妈呢?她才十六岁,她的思想没有那么复杂,她能想到的就是如果没有程菁文插足,她的妈妈就不会生病了没人管,他们一家三口也许还幸福和睦,只能把这些错都归结在林听母女身上。
下午,林听在厨房里陪程菁文做年夜饭,林成东早上下来吃过早餐,接起个电话就去书房一直没再下楼,奶奶带着林丞丞在客厅斗地主,手机的声音开得像蹦迪,斗地主的背景音乐实在太洗脑了,林听直到下午还感觉耳朵环绕着斗地主。
晚饭时,一家人表面上还算和乐融融,只有林听没怎么说话。饭后林成东发了红包,林听没接,程菁文用眼神示意让她接,但她现在又看不到好感度,她就是不想要,最后她什么话都没说也没要红包,吃完饭就跑回房间,林成东还以为她是因为学习压力太大所以心情不好,最后让程菁文帮她先收着。
过了会儿,程菁文推开她的房间门,林听躺被子闷着,程菁文把她的那份红包连同林成东的一起塞进她的枕头底下,隔着被子轻轻拍拍她的背,哄道:“听听,上次那些事林叔叔都和我解释清楚了,已经过去的事就不提了,你也不要再闹脾气,压岁钱又没有错,不要和钱置气,好吗?”
解释清楚了?那种场景,还能怎么解释?林听想不通,也不知道该怎么和程菁文聊此刻的感受,过了会儿,被子外传来程菁文打开门出去的声音,她把头伸出被子,有些无力的靠在枕头上,看着窗外烟炮漫天的夜色出神。
林听和穆简其约定好八点见面,穆简其换了衣服,六点多就从于浩家出来了,他有点紧张。
然而刚踏出门,他意外接到了李警官打来的电话。
李警官:“简其,我刚去你家没找到你,你去哪儿了?现在来所里一趟,出事了!”
穆简其一愣,立刻道:“我马上来。”
派出所内,李警官将电脑屏幕转到穆简其面前,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他眼前,是穆过坚,照片上面写着三个触目惊心的大字:通缉令。
事发严重,李警官言简意赅,“简其,上次我跟你提过,但没跟你详细说,这次终于确定了,你父亲涉嫌参与一桩彩票劫杀案,出了人命,所里已经用最快的速度下了通缉令,所以请你如实告诉我,你父亲现在的行踪你是否知道?”
穆简其蹙紧眉,薄唇干裂得几乎要流出血来,多年来一直在他心中盘亘的铁锤终于滚落下来,砸得他四分五裂,他分明好好的,却觉得自己已经被抽筋扒骨,不得安生。
“他一直没回来过。”他把手握成拳,声音极其冷静,如同冰水中的利刀,“不过,我知道他有时会躲在几个相好的家里,有可能能找到。”
李警官眼睛一亮,“来,仔细说说!”
不知不觉,林听睡了一觉,等她醒来拿过手机打开时,看到上面显示时间已经八点三十了。
迟到了!
来不及多想,她起身换好衣服穿上大衣走出客厅,客厅里这时只有奶奶和林丞丞在看春晚,程菁文和林成东大概在楼上。林听拢了拢大衣,略有点不自然的对奶奶说:“奶奶,我想出去一下,给同学送个东西就回来。”
奶奶从来不爱管她,此时看小品看得正上头,对她一挥手,眼睛自始至终没离开春晚。
林听迅速换鞋打开门跑出去。
此时天色已经拉下暗幕,巷子里的路灯都打开了,落下细碎朦胧的光影。
穆简其穿着件宽大的蓝色棉服懒散靠在墙边,正抱着手臂低头看手机,他身形虽清瘦,却已有初显成熟男子恰到好处的宽窄和修长,好看得让人意不开眼。
“穆简其!”林听不敢惊动别人,但还是忍不住小小喊了一声。
少年抬眸,露出英挺的眉眼,湿润冰冷的空气在他的刘海上结了一层薄薄的细霜,似乎已经等了人很久,他漫不经心拖着音调笑,“来得挺快,我还以为要等你到十点呢。”
林听迟到不占理,她有点冷,把手放进大衣口袋,“对不起,我刚刚一不小心忘了,下次不会了……”
穆简其大方的没有计较,他走到林听面前,把脖子上的围巾拿下来给她仔仔细细围上,没等她反应过来,伸手拉着她的手腕便往外跑,“我们得快点,不然真的赶不及了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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